欻!
一只面目狰狞利爪森森的鬼物,被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劈开。
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后,化作缕缕黑烟消散。
宁渊手持法剑,身形如风,剑随身走。
他用了八年的刀,剑还是头一次施展。
仿佛他天生就该使剑,血脉中某种沉睡的本能被唤醒,没有丝毫滞涩。
小斩魔剑诀在宁渊手中施展开来,剑光迅疾如电,蕴含着一种针对邪祟的破邪之力。
人剑合一,心念所至,剑光即至!
斩杀一只鬼物,宁渊脚步一错,身影闪铄,已迎上另一只扑来的鬼物。
嗤!
剑光再闪,那鬼物应声而灭。
锃!
姜岚长刀出鞘,宛如一轮冷月升腾,森寒的刀气迸发。
唰!
一刀掠过,冲在最前面的十多只形态各异的鬼物瞬间湮灭。
姜岚刀法凌厉,带着镇邪司经年累月与邪祟搏杀淬炼出的煞气,快狠准。
可是这丰城鬼域之中的鬼物,实在太多了。
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的涌出,杀之不尽,斩之不绝。
它们嘶吼着,眼中闪铄着贪婪与疯狂的光芒。
前仆后继地涌向这两个散发着诱人生机的不速之客。
宁渊与姜岚奋力厮杀。
剑光刀影交织成死亡局域,不断有鬼物在光芒中消散。
但鬼物的数量实在太多,攻势连绵不绝。
渐渐的,宁渊感觉手臂有些发酸,体内灵力消耗巨大。
姜岚同样呼吸微促,额头见汗。
长时间的搏杀,对她修炼的神兵道真元造成极大的负担。
换做以往,早该出现真元反噬的迹象。
然而,就在他们感到力有不逮,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。
一股磅礴浩瀚的力量,毫无征兆地涌入姜岚与宁渊体内。
瞬间驱散了疲惫,补充灵力真元消耗。
姜岚心中剧震。
‘是他!’
她忍不住瞥了一眼那平静的牛车车厢,心中对那位前辈的敬畏与好奇,达到了顶点。
这等手段,已经超过她的认知。
宁渊则是精神一振,对师尊的神通更为信服。
他摒弃杂念,小斩魔剑诀施展得越发圆融凌厉,专心诛杀眼前仿佛无穷无尽的鬼物。
‘百炼剑体,就得走以战养战的路。’
车厢里,许剑秋将宁渊的状况尽收眼底。
‘年轻人得多磨砺磨练。’
……
丰城城南。
一个身穿洗得泛白的旧款诛邪卫服饰,腰间佩刀的青年,正低着头,沉默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他的脚步有些沉重,手紧紧握着刀。
“小孟,散值了啊?”路边,一个挎着菜篮,面容和蔼的大娘笑着朝他打招呼。
青年抬起头,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:“是啊,王大娘。”
他与大娘错身而过。
在转身的刹那,他眼底一丝伪装的笑意消失,只剩下化不开的阴霾与麻木。
…
我叫杨孟。
可能是这座丰城里,最后一个还清醒着的活人。
三年前,那场该死的大雾笼罩了全城……
我病了,很重。
爹娘日夜照顾我。
我记得那天,娘端来一碗肉汤,说很香,让我趁热喝了。
可我闻到的,却是一股浓烈的腐烂味。
我说臭,他们却笑着说是我病糊涂了,非逼着我吃。
我吐了,只能喝点清粥。
后来我能下床了,推开房门,我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。
两只穿着我爹娘衣服的鬼物,正在院子里,用嘴活活咬死一只鸡,鲜血淋漓。
它们抬起头看向我,那眼神冰冷而诡异,带着非人的贪婪。
可它们没有杀我。
它们依旧叫我孟儿,仿佛什么都没变。
但我知道,它们不是爹娘了。
我去府衙,找黄良光大人,他是七品诛邪师,是丰城最强的守护者。
可我找到他时,他坐在堂上,身上散发的,是比家里那两只更浓郁的鬼气。
他笑着勉励我,让我好好干。
我看着他身旁那些同样沦为鬼物的同僚。
看着堂下少数几个眼神空洞,对此一无所知的活人同僚,我把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。
我想逃,逃出丰城。
可无论我从哪个方向走,最后都会莫明其妙地回到城里。
回到这个家。
后来,‘爹娘’说,我该成亲了。
他们给我张罗了一门亲事。
洞房花烛夜,我掀开盖头,娘子很美,但在我眼里,她皮肤青紫,指甲乌黑,周身缠绕着肉眼可见的黑色鬼气。
娘子笑着说:“夫君,该歇息了。”
我心里一片冰冷。
呵,和鬼洞房?
她见我不动,笑容逐渐变得诡异:“夫君,你发现了?”
我心脏几乎停止跳动,强撑着问:“发现什么?”
娘子伸出冰冷的手,抚摸我的脸:“发现…我是鬼啊。”
我如坠冰窟,她竟然知道我发现了。
那一刻,我积攒了一个月的恐惧和杀意爆发了。
我拔出藏在枕下的刀,狠狠劈向她。
可她只是轻轻一抬手,就捏碎了我的刀,然后掐住我的脖子,把我按在床上。
她的眼神带着戏谑和一种令我毛骨悚然的占有欲。
娘子说:“该洞房了!”
三年了,整整三年。
我象个傀儡一般,活着,却又好象死了。
她强迫我同房,每次我都感觉自己的生机在被压榨,变得越来越虚弱。
可当我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,她又会端来各种大补之药,吊着我的命。
她甚至传我一种诡异的修行之法,我变得越来越强了,可远远不是她的对手。
我尝试过各种方法想要杀她,却一次次失败,然后承受她各种恐怖的惩罚与折磨。
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。
最近,她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了。
那是一种看待即将成熟果实的贪婪。
我知道,她快忍不住了,想要活生生吞了我。
这三年里,我偷偷杀过不少鬼物,想救下那些还活着的麻木的人。
但没用,救不了,他们也离不开丰城。
活人,越来越少了。
而我,恐怕也快死了。
…
杨孟握着腰间冰冷的佩刀,一步步走向那个被称为家的鬼窟。
‘就算死,我也要崩掉她几颗牙,绝不任她宰割!’
三年的折磨,未曾磨灭杨孟骨子里的狠厉。
反而将这百折不挠的心志,淬炼得如同他手中的刀锋。
就在这时。
一道道明显的波动和打斗声,从城北方向隐约传来。
杨孟脚步一顿,霍然抬头。
‘这动静,有人闯进来了?难道是镇邪司的人?’
但随即,杨孟眼中刚刚亮起的一点微光,又迅速黯淡下去。
没用的。
三年前,也有镇邪司的高手进来。
最强的那位,他记得是五品诛邪使。
第二天,那诛邪使的头颅就被娘子随手扔在了院子里。
脸上还凝固着惊恐。
杨孟摇了摇头,继续走向那座让他窒息的宅院。
而在那宅院深处,一间布置得如同新婚的房间里,弥漫着阴森鬼气。
一位身着红衣,容貌美艳绝伦,脸色却苍白得不似活人的女子,正对镜梳妆。
她似乎感应到了城北的动静,唇角缓缓勾起,显得诡异而兴奋。
“好久没有新鲜的客人来了呢。”
红衣女子声音轻柔,却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她放下梳子,伸出鲜红的舌头,舔了舔嘴唇。
她目光投向院门方向,穿透墙壁,看到正一步步走回来的杨孟。
“等把夫君吃掉,补全了最后的仪式,我也该出去走走了。”
她身形一晃,化作一道模糊而迅疾的红影,冲天而起。
朝着城北战斗的方向飘去。
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,和镜中那渐渐消散的诡异笑容。
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