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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22章 翎之慈悲与默之洞见

诺亚方舟,核心生态区边缘。

那曲由“苏醒者”们饱含感激与希望唱响的赞歌,余音袅袅,最终消散在模拟天穹之下,只留下草坪上人群脸上虔诚而满足的光辉,以及空气中弥漫的、过于纯净的祥和气息。生命之母花翎与水王妃默的身影,已悄然从那处被藤蔓遮掩的观景廊道淡去,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。

下一瞬,两人已置身于诺亚方舟内部一处更为核心、更为静谧的区域。这里并非生态区的生机勃勃,也非生活区的烟火气息,而是一处布满精密符文、流淌着柔和能量流、用于监控方舟整体运行状态与外部环境的中枢观测殿。殿内空旷寂静,唯有无数光屏悬浮空中,无声地显示着方舟内外海量的数据流,以及外部地球那冰封万里的死寂景象。

花翎静立在一面巨大的光屏前,屏幕上映出的正是方才那群歌唱者散去后,三三两两交谈、脸上带着劫后余生般庆幸神情的画面。她那双悲悯众生的眼眸中,依旧残留着一丝柔和与宽慰。身为生命之母,见到生灵得以存续,并在绝境中仍能保持希望与凝聚力,她发自内心地感到欣慰。建造诺亚方舟,庇护这些“火种”,虽有更深层的布局,但这份“存续”本身,于她而言,便是一种善举。

默则慵懒地靠在一旁一根流淌着幽蓝能量的晶柱上,双臂环抱,狐狸眼微微眯起,目光并未聚焦在光屏上,而是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深邃,静静地看着身旁的花翎姐姐。她将花翎眼中那抹纯粹的慈悲与欣慰尽收眼底,心中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。

方才在廊道上,听着那感恩的歌声,看着花翎姐姐流露出的柔和神色,一道清晰而冰冷的意念,便已在默的心湖中盘旋。此刻,在这只有她们二人的静谧空间里,看着花翎那依旧未散的慈悲侧影,那道意念再次变得强烈起来。

(花翎姐姐啊……) 默在心中无声地低语,狐狸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,混合着敬爱、担忧、无奈,以及一丝……近乎“恨铁不成钢”的锐利。

(你还是……太仁慈了,太善良了。

她的“目光”仿佛穿透了花翎温婉的外表,看到了她那颗至纯至善、几乎不染尘埃的本心。花翎执掌生命本源,她的力量源于对万物的滋养与悲悯,她的存在本身,便是“生”的象征。这赋予了祂无与伦比的亲和力与治愈力,却也让她在某些时候,容易……心软,容易过于相信“善意”能换来“善意”。

(你看到了他们的感恩,听到了他们的赞歌,便觉得这份付出是值得的,这份‘善举’结出了善果。) 默的意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。姐,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……)

(在这弱肉强食、法则无情的天地间,没有足够的实力作为后盾的仁慈,最终只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刃! 是会吃大亏的!

这个认知,是默在禁忌之地摸爬滚打、在水清漓身边耳濡目染、在幕天阁见识过无数明争暗斗后,深刻领悟到的铁律!善良,是一种选择,但更是一种……奢侈品!它必须建立在足以碾压一切反噬的绝对力量之上!否则,便是取祸之道!

花翎姐姐的实力自然毋庸置疑,身为世王妃、生命之母,她的位格与力量在仙境亦是顶尖。但她的心性,却太过纯粹,缺乏对人性中最阴暗、最贪婪一面的警惕与防备!

默的思绪,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久远的历史长河,飘向了那些被尘封的、关于人类与仙境接触的古老记载。那些记载,并非什么美好的童话,而是血淋淋的……教训!

(升米恩,斗米仇……) 一个冰冷残酷的词汇,如同淬毒的匕首,从默的心底浮现。(这个道理,花翎姐姐,我真的很不想亲口告诉你,更不想让你亲身去体会……因为那太残忍,太令人心寒。

(但,这就是事实!是无数次被验证的、冰冷无情的事实!

她的意念中,仿佛浮现出一幅幅画面:仙境在某些时期,曾因怜悯或某种试验目的,给予过人类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(或许是几株仙草,或许是一点启蒙)。起初,人类感恩戴德,视若神明。可当帮助成为习惯,当索取变得理所当然,当某一次仙境的馈赠未能满足他们膨胀的欲望时,怨恨与贪婪便滋生了!他们开始质疑,开始算计,甚至……妄图弑神!想要夺取更多!

(人类……从某种角度看,骨子里就带着一种……养不熟的白眼狼的特性!) 默的意念变得尖锐起来,带着一种基于大量观察得出的、近乎冷酷的结论。(他们可以因一时的恩惠对你顶礼膜拜,也可以因更长久的‘习以为常’而将你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!一旦你停止施恩,或者施恩的力度稍有减弱,他们心中最先涌起的,往往不是感激过去的恩情,而是……怨恨你为何不再继续!

(他们的欲望是无穷的,记忆却是短暂的,尤其是对‘恩情’的记忆!

默看着光屏上那些因为得以存活而在方舟内建立起新秩序、甚至开始出现些许阶层苗头的人类,眼中闪过一丝讥诮。(看看他们现在,暂时安全了,便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,小算计。这才多久?若真到了新纪元,他们重新繁衍壮大,掌握了更强的力量,还会像现在这样,对建造了方舟、赐予他们生命的‘神明’保持绝对的敬畏与感恩吗?

(我对此……深表怀疑。

(他们会开始质疑‘神明’的权威,会试图破解方舟的技术,会想要摆脱‘被规划’的命运,会认为他们今日的成就是靠自己‘奋斗’而来,甚至会……将‘神明’视为阻碍他们‘自由发展’的绊脚石!

(历史,总是在重复同样的错误。

默将目光重新投向花翎那温婉的侧脸,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。(花翎姐姐,你心怀慈悲,这是你的伟大之处。但这份慈悲,必须用铁腕与远见来守护!必须让他们清楚地知道,恩赐,随时可以收回!生存的权利,建立在绝对服从与感恩的基础之上!

(我们不能等到他们羽翼渐丰、反咬一口的那一天,才后悔今日的‘心慈手软’!

(所以,那份‘契约’,那份需要他们子孙后代偿还的‘代价’,不仅是必要的约束,更是……对他们天性中‘白眼狼’成分的一种预防!是对你、对世王哥哥、对整个仙境付出的一种……保护!

想到这里,默心中那丝因洞悉人性阴暗面而产生的冰冷,渐渐被一种更为坚定的决心所取代。她不会去强行改变花翎姐姐善良的本性,那是她最珍贵的光芒。但她会用自己的方式,在暗处查漏补缺,防患于未然!她会确保,任何可能伤害到花翎姐姐善举的苗头,都被扼杀在摇篮里!

(姐姐,你就继续做你悲悯众生的生命之母吧。) 默看着花翎,心中暗道,(这些肮脏的、算计的、需要冷硬心肠的事情……就交给我,交给世王哥哥,交给清漓他们来处理好了。

(你负责播种希望与生机,我们……来负责修剪可能长出的毒刺,并确保收获的果实,不会反过来砸伤播种的人。

花翎似乎感应到了默那长久而复杂的注视,她缓缓转过身,看向默,温声问道:“默妹妹,怎么了?为何如此看着姐姐?”

默瞬间收敛了眼中所有的锐利与深沉,脸上绽放出一个明媚而狡黠的笑容,如同最天真无邪的妹妹,蹦跳着凑到花翎身边,挽住她的胳膊,撒娇般说道:“没什么呀!就是觉得花翎姐姐你真好看!心肠又好!难怪世王哥哥那么喜欢你!”

花翎被她说得脸颊微红,嗔怪地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:“你这丫头,又胡说八道!”

姐妹俩笑闹在一起,方才那沉重的话题,似乎从未发生过。

但默心中那番关于“仁慈需有实力护航”与“升米恩斗米仇”的冰冷洞见,却已深深烙印。她不会说破,但她会用自己的方式,守护好这份她珍视的、属于花翎姐姐的……慈悲。

至于人类是否真是“养不熟的白眼狼”?

时间,自会证明一切。

而她和幕天阁,早已做好了……应对一切可能的准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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